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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帽

2019-05-01 14:53 來源:駐馬店網(wǎng) 責任編輯:律凱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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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太廣

近日,回老家發(fā)現(xiàn)老屋門旁邊的墻上掛著一頂落滿灰塵、破舊不堪的灰褐色草帽??粗悦表敒閳A心,一圈一圈像年輪一樣往外擴展的草帽,我的回憶也由童年、青年逐步展開。

在我幼小的記憶中,家家戶戶都有草帽,而且是人人一頂。樸實的草帽就像純樸的農(nóng)民,透著一種質(zhì)樸與恬淡。農(nóng)民們頭戴草帽,腳踩沃土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在黃土地上辛勤耕耘。

草帽是用麥秸稈兒編織而成的簡單物件,帽頂下面有兩個白色的金屬氣眼,便于穿繩,用繩子勾住人的下巴,防止被風刮掉。草帽的帽檐又寬又大,足以遮擋住莊稼人的大半個臉,防止毒辣辣的太陽照射,遮蔽燥熱的煩惱,過濾收獲的清涼,防止雨點的擊打。透氣柔軟的草帽,是莊稼人離不開的寶貝。

每年的麥收季節(jié),不僅持續(xù)時間長、勞動強度大,而且酷熱難耐,對于莊稼人來說是一場硬仗、苦仗。麥收前,不僅要磨好鐮刀,而且還要備好防曬的草帽,我父親總是提前到水屯供銷社生產(chǎn)門市部買幾頂散發(fā)著淡淡麥草香味的新草帽。我上初中二年級那年,到了割麥那天,上百名男女社員像運動員一樣,戴著草帽齊刷刷地站在麥地頭,記工員給每人數(shù)夠六壟。扎上趟子后,有的人往手心里吐口唾沫,彎下腰身,揮起鋒利的鐮刀,便“嚓嚓嚓”開始割麥了。

瓦塊云,曬死人。隨著太陽的升高,光芒直射,耀眼灼人。金色的麥田一眼望不到邊,烈日下的麥穗搖曳著一片金黃,波浪過后才能看見麥穗上漂浮著一頂頂金色的草帽。草帽和金黃色的麥穗以及黃色土地看起來如此協(xié)調(diào),頭上是太陽,腳下是熱土,沒有一絲風,熱得我汗水直淌。雖然有草帽的遮擋,但是雙手仍被曬得發(fā)紅,汗水越流越多,腰疼得彎不下去,只想站起身來歇一會兒。我取下草帽,卷起帽沿,握在手里當扇子,感覺是涼爽了一些,但越歇越懶、越扇越熱,越看別人在前邊,自己落后那么遠,心里越著急。

望著自己前方那一片片尚未收割的金燦燦的麥子,望著前面默不作聲、頭戴草帽、彎腰揮鐮的社員們,我咬著牙、彎下腰繼續(xù)割麥。當聽到隊長高喊“歇歇了”的聲音后,社員們紛紛直起了腰,走到了地頭的樹蔭下。咕咚咕咚喝幾口剛挑來的“井拔涼水”降溫解渴,然后卷起草帽沿子,坐在地上休息。我累得渾身像散了架,躺在草地上,用草帽罩在臉上,既防曬又擋光,真是得勁兒??!

要不是隊長拍我的屁股,我真的不想起來。沒辦法,只好跟社員們一樣繼續(xù)一鐮一鐮地割。割著割著,發(fā)現(xiàn)前邊的地上有一團凌亂的干草,我蹲下輕輕一扒,原來是個鵪鶉窩。雖然鵪鶉已跑得無影無蹤,但是十幾枚鵪鶉蛋卻遺留在了草窩里。我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,把它蓋好,上面又放幾株蒿棵子作為記號。等到隊長宣布收工后,我摘下頭上的草帽,翻過來當容器,里面墊上干草,把鵪鶉蛋裝上抱著回家了。母親也很高興,洗了洗放在鍋里煮,讓全家人打打牙祭。

戴草帽時的天氣都很熱,人的頭上出汗最多,汗水伴隨著草帽往下淌,汗?jié)n浸潤著草帽,使金黃色的草帽內(nèi)慢慢變得發(fā)黑。如遇上雨淋水打,外邊的顏色會漸漸變成灰褐色,圓圈的檐子就會耷拉下來。草帽就變得像土地的顏色,帶著歲月的痕跡,透著一種被生活侵染的質(zhì)樸。

麥子割下后,隊長就安排幾個人順著麥鋪子打捆。打好捆的麥秸稈兒運到打麥場,讓婦女們逐捆放到石滾上用棒槌砸麥穗,然后將去掉麥粒的麥秸稈兒重新捆起,分給每家每戶,用于織草簾、草苫、編草墩、草簍、草籃、蒸饃拍子等。1972年,新李莊大隊進土莊的張妮蛋嫁到俺隊當了徐老黑的媳婦,她有一手編織草帽的技術(shù),后來大家都跟她學會了。

編草帽需要好麥秸稈兒。麥收之前開始選定用哪塊地的麥秸稈兒(也叫麥莛子),那些長且細的麥秸稈兒最為合適。被選中的麥秧子要提前割下來,一把一把地捆好,用剪刀剪去麥穗頭,褪掉麥秧皮兒,然后將光而脆的麥秸稈兒浸泡在水中,直至又柔又韌為止。當然,麥秸稈兒不能全部浸泡,而是隨用隨泡,保證其恰到好處的柔韌度。

當麥秸稈兒泡好后就要撈起,控掉水份,就可以用來編草帽了。首先,把橫線上的六股線繩分為一組,將一、二、五、六股編成單結(jié),再將三、四股交叉結(jié),第三股繞第五股,第六股拉向右邊,第四股繞第二股,第一股拉向左邊;如此打完一排后,將相鄰各組的中間兩股相互交叉繞結(jié),將前一組的第三股向右拉,與該組第四股交叉后繞第一股、第二股,后一組第四股向左拉,與該組第三股交叉后繞第六股、第五股,與前一組第六股相交成結(jié)。至此,一個完整的繞格銅圓眼就編成了。

會編草帽的張妮蛋經(jīng)常閑不住,大多是左胳膊上挎著一只布袋,里面放著濕潤柔韌的麥秸稈兒,兩只手靈巧地上下?lián)軇?,于是一條草辮便在她的手中變得越來越長,長的不得不繞到胳膊一圈才能繼續(xù)辮。兩頭需要接續(xù)麥秸稈兒時,張妮蛋就用牙齒輕輕咬扁,這樣編出的草辮很難看出接頭??此幉菝焙喼笔且环N藝術(shù)享受,她不需要盯著手中的活兒,就可以編出勻稱而光潔的一條條草辮;她可以一邊走路一邊編,一邊聊天一邊編。我也曾跟她學過,先讓她起個頭,然后自己學著編,結(jié)果從我手中編出來的草辮七扭八歪,皺巴巴的很難看,那些接頭的地方鼓成了一個小疙瘩,長長的尾巴還翹著,浪費了許多“寶貴”的材料,后來也就不再編了。

張妮蛋把編好的草辮整理好,將接頭處多余的麥秸稈兒穗頭剪掉,用來做草帽。為了美觀,她還用硫磺熏草辮,熏過之后的那一層麥黃色就褪去了,顏色變得淡黃一色。她把整理好的草辮用縫紉機從帽頂開始一圈圈地盤,一針針地上線。一盤辮子三丈三長,一頂草帽要轉(zhuǎn)夠18圈,這樣的草帽就像一頂皇冠,漂亮、氣派、有韌勁,能夠經(jīng)風經(jīng)雨、經(jīng)久耐用。

草帽伴我走過了少年、走進了青年、走上了領導崗位。在我擔任鄉(xiāng)黨委書記時,經(jīng)常戴著草帽與農(nóng)民群眾一起勞動,一起促膝談心,一起交流感情。沒有做作、沒有敷衍、沒有等級觀念,只有真切的關心、真實的情感和開懷的笑顏。

現(xiàn)在,黨中央發(fā)出脫貧攻堅、決勝全面小康的號召后,各級黨員干部紛紛走出機關,戴著草帽走向農(nóng)村、走進農(nóng)民身邊,與農(nóng)民同吃同住同勞動,共商脫貧大計、共謀產(chǎn)業(yè)發(fā)展,涌現(xiàn)了眾多的“草帽書記”。草帽不僅拉近了干部與群眾的距離、增進了與農(nóng)民的情感,而且還密切了黨群干群關系。

草帽很小,在廣闊的農(nóng)村大地,小到只能遮擋一片風雨和驕陽;草帽很大,承載著很多的魚水深情,大到實現(xiàn)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責任擔當。

責任編輯:律凱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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